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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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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顥臉色煞白,手顫了一下,他眼前黑著,是左霖燥熱的手心。

他要拿開左霖的手,左霖卻是禁錮住他,對許小白道:“楞著做什麽,廚房有PE手套,戴上把盒子收起來,我等下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許小白連滾帶爬起來帶上手套忍著惡心把那盒子蓋子蓋好,放到了門口的地上。

那畫面,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刺激,一種心理暗示。

和平日裏做飯處理小動物是兩碼事,在拆禮物這樣歡欣的時刻,心理巨大的落差很容易將看到的第一眼定個成一個記憶點,看到類似的東西都會想到剛才的那一幕,敏感的人,對盒子都會產生恐懼。

這樣的惡作劇,委實讓人惡心。

禮物拿走了,左霖松開了手,客廳內瞬間沈默起來。

景顥紅著眼道:“我看到了,是一只兔子。”

左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心還可以這樣軟,揪著疼,他嘴上不知道要怎麽說,他想要抱住景顥安慰他,但是景顥在拒絕,他也只得放開了。

許小白搓了搓臉,強裝笑道:“不知道誰惡作劇,顥哥人比較平和,粉絲也沒有發現特別極端的,暫時也沒有脫粉回踩的,所以禮物也沒有檢查篩選過,看來是顥哥出名兒了,別的藝人粉絲不願意看到,才做了這麽一出。”

左霖點了點頭,他低頭看景顥,難得勸道:“是惡作劇,你不要放在心上”。

景顥偏過頭不讓他看,對剩下的禮物也沒有興趣,直接轉身上了樓。

下午空氣中便覺得水汽充盈,接近傍晚,瓢潑的秋雨冷冷的下了起來,梧桐葉落了滿地。

雨水打在窗戶玻璃上,發出沈悶的響聲。

臥室裏翻來覆去沒有睡著的景顥在半下午的時候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大概是這兩天缺覺,到了夜裏也沒有醒過來,睡得卻不算踏實。

他緊緊的揪著被子,眉頭緊緊皺起來。

“小提琴拉的很好啊,有沒有想過去國外學習”知道景顥什麽別扭性子,做父親的只能偷偷在門外聽完,然後點評。

果不其然,小景顥像是被人抓包一樣,紅著臉不好意思,小提琴往床上一扔,生氣道:“你怎麽可以偷聽,這是我的隱私!”

做父親的不以為然,走進房間認真道:“小崽,想去國外上學嗎?”

小景顥十分嫌棄道:“不要叫我小名兒,難聽死了。”

父親脾氣很好的改口:“小少爺,以後想做什麽呢?”

小景顥想了想道:“我什麽都不想做。”

父親啞然失笑:“你可真是選擇了一個一本萬利的好理想。”

外面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雨,景顥被哥哥景宸公司的副總韓瑉找到,韓瑉一臉嚴肅,不由分說載著他回家。

自從他哥景宸知道自己不是父親親生之後,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

雨劈裏啪啦的打在車窗上,莫名的讓人煩躁。

韓瑉話一向不多,道:“你父親出事兒了。”

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出事兒’是怎樣出事兒。

直到到了家,外面停著不少警車,他哥景宸皺著眉在外面抽著煙。

直到他到來,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神色覆雜。

景顥不明所以,一臉茫然的下了車,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向了他最熟悉的明亮的客廳,他看到了什麽。

有一個人,背對著他坐在沙發上,是他最熟悉的人,這個時候,他的父親就坐在那裏,看新聞。

他無意識的低聲喚道:“爸爸?”

他茫然的擡頭,想找到熟悉的人告訴他發生了什麽,只看到他的保鏢左霖穿著警服,金屬肩章泛著冷硬的光。

他面容肅整,如此的陌生。

景顥已經思考不了那麽多,

有穿著警服模樣的人在往他的爸爸身上蓋白色的布,他隱隱的感覺到一些事情的發生,又覺得不甚真切,他需要走近,再走近,仔細看。

他看到他的父親太陽穴有個血洞,面色蒼白的閉著眼。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他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爸爸。

他的手顫抖著,想要摸摸那個血洞。

是不是爸爸的惡作劇啊。

身旁的韓瑉抱住他,握住了他的手,道:“不能破壞傷口,法醫還需要再看看。”

景顥茫然的看他,道:“看什麽?”

韓瑉是一個很溫和的人,看景顥紅了眼,自己也於心不忍,道:“目前看是你爸爸自殺了,其他的還要看進一步調查。”

“自殺?”景顥終於反應過來,他又要上前,被韓瑉緊緊的抱住。

“不會的,怎麽會自殺?爸爸為什麽會自殺?不會的!”景顥急紅了眼,他被人緊緊的抱著,他的爸爸近在咫尺,他只能隔著一段距離看他,碰也碰不到。

“才不是,爸爸明明好好的,還讓我早點回家的”景顥終於落了淚,哭啞著嗓子道:“我應該早點回家的……我應該早點回家的。”

“爸爸為什麽要這樣做啊!”

“他為什麽不等我回來?”

“為什麽要扔下我?”

所有的東西都要被封存,審核了很久,久到景顥都忘了這房子裏面原來是什麽樣子,他們最後給了景顥一支鋼筆,景顥是認識的,那是他父親慣常簽字的鋼筆,他熟悉的他伏案工作的樣子。

一支很獨特的鋼筆,他小時候要,父親說等他考上大學給他,他考上大學後,父親說等他結婚,逗小孩兒一樣。

如今他終於拿到手了,沒想到,是等父親死後。

景顥看著空空如也的房子,他曾經沒有意識到的,那些名為‘幸福’的殘影,到處都是,人在其中,仿佛曾經體會過,仿佛從來沒有體會過,幸福的滋味會漸漸消失,如夢似真。

“爸爸!”景顥猛然驚醒,房間內昏暗一片,薄紗窗簾外的陽臺外,正下著暴雨。

景顥擦了眼角的淚,他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

突然瑩藍的窗簾有一個人影出現,將景顥的傷心嚇的破散。

景顥本能的後退,道:“什麽人!”

那人從陽臺推開門走進來,打開了房間裏的燈。

景顥看到是左霖,又驚又怕,接著又氣惱起來,抓起枕頭砸他。

左霖走過來,睨著景顥,道:“做噩夢了?”

景顥心緒不寧,抱住自己的腿,道:“不用你管。”

左霖大馬金刀的坐在了床邊兒,撈他。

景顥拿腳踹他,“你做什麽!你走開!”

左霖握住了他的腳踝。

燥熱的觸感讓景顥楞神間便被一把拽了過去。

景顥曲著腿隔在二人中間,只是身子單薄,左霖長臂依舊能抱住他,景顥掙紮,一開始只是推拒,但心裏有氣,不知怎地突然就心酸氣悶起來,手底下動了真格,當真打起來。

打人的不自覺落了淚,比挨打的還傷心。

“左霖,我恨你!”

左霖挨了不少下,握住他的手,抱緊他,不讓他動,眉目沒有往日的冷冽,如夜晚的大海,漆黑平靜,深處卻是絞人的漩渦,他眉頭蹙起來,面前是他很難攻克的堡壘。

幾番隱忍,他有許多話想說,又不善開口,臨到嘴頭,只有一句:“很晚了,睡覺吧。”

“混蛋,你放開我!”景顥依舊在掙紮,左霖的手臂就像是鉗子一樣,他掙紮不開,眼淚鼻涕抹左霖衣服上。

“我恨你,你滾,我不想見到你。”

“你為什麽還要回來?”

“崽崽,別哭了”左霖說著最蒼白的語言。

“你別管我,你放開我,你走開!”景顥哪裏聽得進去。

左霖捧著景顥的臉,道:“我後悔了”他聲音低沈,看景顥滿是淚意的眼眶,更加心痛道:“崽崽,我後悔了。”

景顥狼狽的擦了自己的淚,道:“你後悔什麽了?你不是不會後悔嗎?”

他是警察,他是正義的代表,他怎麽會後悔?

左霖擦去他仿佛落不盡的淚,道:“我後悔,那時候沒有陪著你”讓你一個人面對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

景顥攢滿淚的眸子像是破碎的寶石,他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是在笑自己。

那顆心不受控制的在期待,他到底在期待什麽?

左霖是正義的,而他的爸爸,是壞人,是他活該,可是那是他的爸爸啊,是給他騎小馬,教他學鋼琴,是他唯一的家啊。

他知道那是爸爸咎由自取,可他又忍不住怪這些人,破壞了他的家,他再也沒有家了,他們逼死了他的爸爸,他的靈魂就像是被撕裂又揉碎在一起一樣,一面告訴自己他們是對的,爸爸是錯的,他不應該恨,一面又控制不住的惡毒的想,要是沒有這些人,爸爸是不會有事情的。

他知道他是畸形的,像是心上長的一顆毒瘤,散發著惡臭,而他要用仁義禮智信來包裹它,不能被人看出來,因為毒瘤是不正常的。

景顥擦幹自己的淚,啞著嗓音道:“我討厭你。”

左霖拿了床頭的抽紙,聞言動作一頓,將抽紙給他,道:“我知道。”

景顥像是將委屈都哭了出來,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他收拾好自己重新躺下來,道:“我不用你管,你走吧。”

左霖撿起地上的紙,將他生產的垃圾都收拾了,去冰箱裏拿了冰袋給他敷眼睛。

景顥蓋著被子,聲音悶悶的,道:“你怎麽在陽臺?”

左霖道:“你鎖了門之後進來的,怕你晚上有什麽事兒,在陽臺坐了一會兒。”

陽臺有躺椅,但是深秋時分,定然是不暖和的。

景顥道:“你回去吧。”

“我沒錢,沒有住處。”

“……狗屁,你退了單位沒有給你發錢嗎?”

“捐了。”

“……那還是真是樂善好施的大俠,大俠你昨天在哪兒睡得?”他想起來昨天太困了,忘了將左霖趕出去了。

“去了客房。”

“……那你去客房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你要是做噩夢呢?”

“你就是我的噩夢,出去帶門,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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